君品谈 | 麦家：作家的责任是让时代慢下来

事业的使命感，职业的责任心，在每个时代，这些无尽个体的沙砾构成了时代的分量。而生于时代，所有对于人生意义上下求索的人们，则写就了属于这个时代的精神之歌。时代有我，君品相传。由凤凰网出品，与贵州习酒联合打造的访谈节目《君品谈》最新一期节目中，第六届国家图书奖获得者，第七届茅盾文学奖获得者，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小说家，知名当代作家麦家做客《君品谈》，而他也将和主持人华少一起，聊一聊作家责任和时代使命。

因为写作，我失去了一段感情

伴随着《解密》、《暗算》、《风声》等一系列特情文学作品成功的影视化改编，麦家成为当代最具公众知名度的小说作家之一，而他也几乎是以一己之力，在中国影视圈掀起了谍战这一类型题材的创作热潮。在世俗艳羡的眼光中，这些对于麦家小说作品的成功影视改编，是让麦家名利双收的巨大成就。而对于麦家自己，他常常困扰的却是这些影视化改编的影响力，对自己作品文学性的伤害。因为文学是麦家写作的初心，更是承载了他生命重量的事业。

写作对于麦家的分量有多重，麦家告诉华少，他甚至曾因为写作而失去过一段感情。当年麦家与一位同乡的姑娘相恋，双方的好感一度累积到了可以一吻定情的阶段。然而当时麦家正好在向一家杂志社投稿，编辑通知麦家，他的作品可能会在几个月之后发表。对于情爱还相当笨拙年轻的麦家，决定给予恋人间的初吻一个重要的仪式。他想要将这初吻的时机，保留到作品发表之时。在文学的祭坛上完成自己与恋人的情感仪式，这可能是文学青年麦家能想到最浪漫的方式。然而爱的感觉易来也易逝，它禁不起如写作般的雕琢与苦耐，一旦错过时机，往往就会追悔莫及。几个月后麦家的作品被意外退稿，而曾经浓烈到只差临门一脚的恋情，也是无疾而终。

你的名字无人知晓，你的功绩万古长存

虽然文学对于麦家有如此重的分量，但麦家却并非天才型的文学创作者。1981年麦家高考时，语文只得了60分，反而是数学、物理是满分和94分的超高分数。于是这个典型的“理科型”人才，被录取进入了解放军工程技术学院无线电专业。而进入了学校，麦家才知道自己的专业所培养的，正是老百姓口中“特工”，也正是这段特殊的人生经历，成为了麦家文学创作的源起。

“他们是人中精灵，他们的智慧可以炼成金，他们罕见迷人的才华和胆识本来可以让他们成为名利场上的宠儿。但由于从事了特殊的职业，他们一直生活在世俗的阳光无法照射到的角落，他们的故事，他们的情感，他们的命运，是我们永远的秘密。”这段感人至深的发言，是麦家在茅盾文学奖典礼上的获奖感言。它记录麦家多年特情工作生涯的所见所感，记录了麦家对于活跃在隐秘战线上，于祖国无限忠诚，于自身牺牲极大的无名英雄们深深的敬意。前苏联无名烈士墓上有一段著名的铭文“你的名字无人知晓，你的功绩万古长存”，而用虚构文学作品的形式记录那些曾经的同事和前辈们的故事，让这些无人知晓的名字可以用另一种方式为人所知，也就成为了麦家文学创作最初的动力。

我写日记，是因为有人在看

同时这样的生活，也培养了麦家成为优秀作家最宝贵的品质——孤独感。在麦家看来，孤独感是一个作家的必然修养，而这种习惯孤独的状态，正是当年的特殊经历所赠与麦家的宝贵财富。

保密意识，是麦家当年的开学第一课，也是他整个特情工作生涯的金科玉律。在采访中，麦家对华少笑言，如果是十五年前，今天所有这些侃侃而谈的内容，可能都需要加密，因为还没到解密期。而这种保密的要求，在当年更是如影随形无处不在。麦家曾经因为在球场上与球友多聊了两句，而受到“师父”的批评，因为双方“密级”不同，根本不应该互相接触。在当年的工作环境下，秘密越多的人就越不安全，而交流越多就可能让自己的秘密越多。这种特殊工作环境所造就的保密需求，如同一具交流的囚笼，让最基本的人际交往也变得格外困难。这也让当年的表达欲无处宣泄麦家找到了一种荒诞表达方式，记日记。对于普通人，日记是记录私密，是一种不欲与人知的表达方式。而对于当年的麦家，由于特殊工作的关系，所有的日记也是要写上“保密笔记本”，存入保密箱，接受审查的。这也就意味着对于普通人写了就不会有人看的日记，对于当时的麦家反而是一种可以合规的交流方式，因为日记只要写了，就意味着肯定“会有人看”。而这些在当年特殊工作环境下，宣泄交流障碍和苦闷的日记，最后便成为了麦家的第一部处女作素材，更开启了他的职业作家之路。

不止是习惯孤独，从足球到围棋，麦家甚至断绝了自己的各种嗜好来保持对写作的专注。因为在麦家看来，要成为好的作家，就不能与生活保持过于甜蜜的关系。只有保持这种对于大众的疏离，作家才不会被大众意识所同化，因“从众”而失去独特性，也唯有如此才能保持对于世界的冷静观察和深入思考。在疫情爆发，健康宝、行程码成为出行必需之前，麦家甚至在很长时间里，是一个连微信都不用的人。在这个娱乐泛化，信息碎片化，一切内容和意义，都在科技的加持下爆炸化的时代，这种隐士般的抗拒姿态，需要的不仅是定力，更是对于自身使命感的执念。

在当年，麦家走入文学领域的初心，是为隐秘战线中的无名英雄树碑立传，而如今，麦家觉得自己的作家使命，是用不断写作的方式，让这个已经被科技加速了的世界慢下来。在麦家看来，人类需要文学让世界慢下来，慢下来才能感受幸福，慢下来才能真正去领悟生活，这是文学对于时代的意义，也是作家的时代使命。正如麦家作品中无名英雄们用孤独的牺牲，去奉献于祖国的忠诚一样，麦家也正在用苦修式的孤独创作，去奉献一个作家对于时代的价值。毫无疑问，这样的奉献，是一个优秀作家的君子之品，也是他的文学于当下的时代价值。时代有我，君品相传，继续关注凤凰网，继续锁定《君品谈》，更多君品人物和君品故事，华少还将在这里与您继续分享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