酒诗鉴赏:年华易逝,诗鬼的清醒与醉

酒诗鉴赏:年华易逝,诗鬼的清醒与醉

李贺

(约公元791年-约817年),字长吉,“长吉体诗歌开创者。”后世称李昌谷,是唐宗室,唐高祖李渊的叔父李亮(大郑王)后裔。有“诗鬼”之称,是与“诗圣”杜甫、“诗仙”李白、“诗佛”王维相齐名的唐代著名诗人。有《雁门太守行》、《李凭箜篌引》等名篇。

《苦昼短》唐代诗人李贺的作品,更是时光短暂年华易逝主题的诗歌佳作。全诗以时空为客,情感转换流畅,讽刺、洒脱等复杂情感跃然纸上。诗人擅长引经据典,遣词造句,音律朗朗上口。这首诗何以打动人心?李贺与酒又在其中展现了怎样的关系?我们能否从中小窥李贺的人生?且让酒业君带你走近—

诗鬼的诗,吊诡有才气出了名,尝读他罢官回乡时所作的代表之作《秋来》,全诗使用桐风、衰灯、寒素、冷寸、秋坟、恨血等等词语,生生勾勒出一幅人间怨景,读来生寒,怨凄二字简直入木三分,阴冷瑰丽,鬼气森森,“诗鬼”之名因此而来。因此李贺在笔者心中的形象一直挥之不去。

再读李贺,才发现他其实是最适合现代的诗人。他时刻带有焦虑,短暂的生命无不展现着对建功立业的焦灼和忧楚;他有着当下最小资的浪漫,在他笔下,云是水流,太阳是玻璃,敲击有声——瑰丽甚至有些天真的比喻,美轮美奂;因此在初遇《苦昼短》时,这首诗所展现出时间空间的折叠之感和如镶金坠木的笔韵、腾云驾雾般的奇思将笔者深深的打动。

《苦昼短》

飞光飞光,劝尔一杯酒。

吾不识青天高,黄地厚。

唯见月寒日暖,来煎人寿。

食熊则肥,食蛙则瘦。

神君何在?太一安有?

天东有若木,下置衔烛龙。

吾将斩龙足,嚼龙肉,使之朝不得回,夜不得伏。

自然老者不死,少者不哭。

何为服黄金、吞白玉?

谁似任公子,云中骑碧驴?

刘彻茂陵多滞骨,嬴政梓棺费鲍鱼。

这是一首议论性很强的歌行体诗歌。李贺不嗜酒,但他此刻似乎是醉了的,这一场与时光的质问,似乎必须要让酒来染一些狂意,才敢站起来对峙这天地,质问这人生;同时又沾染了他的才气,使得露出几分不同以往的洒脱,甚至有几分迷惑困倦的憨态。

在笔者看来,此诗一气呵成,起承转合自然流畅。全诗按照感情自然流露分为三部分:初饮—酒酣—酒醒。

第一部分:“飞光飞光,劝尔一杯酒。吾不识青天高,黄地厚。唯见月寒日暖,来煎人寿。

食熊则肥,食蛙则瘦。神君何在?太一安有?”熊,在这里代表富贵者的珍馐,古人以熊掌和熊白(熊背上的脂肪)为贵,富贵者才能食之;蛙,就是指蛙腿,穷困的人用来饱腹的东西。神君是汉武帝曾经祈求长生的神女;太一则是传说中天帝的别名,尊贵的天神统治者。诗人与时间仿佛对坐对斟,互饮以抒心中困怀。酒入杯,击壁有声。飞光,飞光,劝你一杯酒——初酒下肚,那话可就要开始谈了。我才疏学浅,不知道青天有多高,黄土有多厚,但在我眼中,美人老去,英雄迟暮,时人无不在经受着时间流逝所带来的煎熬。人活在世上,不管是吃高贵的食物还是低级的食物,都不过是用来果腹而赖以维持生命的工具罢了。人是多么渺小,连生命都要依附自然的给予;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啊,真的存在吗?

第二部分:“天东有若木,下置衔烛龙。吾将斩龙足,嚼龙肉,使之朝不得回,夜不得伏。

自然老者不死,少者不哭。何为服黄金、吞白玉?”屈原《离骚》:“折若木以拂日兮。”,东方日出之地有神木名扶桑,西方日落处名若木;那传说中的神龙,住在天之西北,衔烛而游,能照亮幽冥无日之国,送去太阳一般的光辉。一杯…两杯…据说到了遥远的天际,看到了若木树就是看到了天际的尽头,太阳就在那里,是一条龙衔着神烛不断游动,它的往来带来了白天和黑夜的交替变换。……咿?光怎么晕成一团?我在哪里?这是那天界的尽头么?我…要找到那条神龙,拔出我的宝剑!倘若我将那龙斩嚼,那日夜就不会交替,时光是不是就永远不再变化了?这样的话,老者就不会死去,少年人也不必再哭泣,人们不再被时间流逝而折磨,古来圣贤也不再劳神服用什么丹药而寻求长生了。

第三部分:“谁似任公子,云中骑碧驴?刘彻茂陵多滞骨,嬴政梓棺费鲍鱼。”任公子是骑驴飞升仙境的仙人;刘彻和嬴政,求长生的汉武帝和秦始皇,一个死后埋在茂陵;另一个死后怕天下大乱,只能匆忙的用发臭的鲍鱼来掩盖尸体的腐烂。此时更鼓三巡,夜深人静,蜡烛燃尽了,风吹酒醒,寒意又一寸一寸爬上肌骨。哪有什么仙境呢?谁看见飞升的任公子了?只有墓地里的汉武帝的白骨和秦始皇发臭的棺材带来的笑话而已。

酒诗之美,往往在酒所塑造的情绪。如李白、清照,都是历史上有名的酒友,因此字里行间也常常带上几分“酒气”,或兴狂之至的豪迈,或半倚微醺的慵懒倦态,使人读而染上醉意。然而与他们不同,李贺本人就是一盅苦酒,他的诗,点点滴滴寒意沁入你的肺腑,却转瞬又在你的胸腹燃烧。自词之间通过丰富的想象和大胆的幻想,创造了独特的诗的意境。不仅包笼天地,役使造化,而且驱遣幽明,把神仙鬼魅都纳入诗行。全诗读之如嚼凉玉,铿锵清脆,又有几分一如既往的凉薄,塑造出极强的意境感,似乎能闻到一丝丝绕鼻尖的佛龛香气。在这首诗里,李贺剖开了自己,那是一颗敏锐而赤诚的心脏。

自古感叹时光流逝者众多,但只有在李贺这里,才勾勒出这样奇妙的幻境。钱钟书在《谈艺录》第一0四则中对李贺的评价说道:“…其于光阴之速,年命之短,世变无涯,人生有尽,每感枪低徊,长言咏叹。”李贺的诗歌,多在感叹时光易逝、吊古伤怀,极少有及时行乐之辞。这种对于“东方日不破,天光无老时”(《拂舞歌辞》的)幻想,在《日出行》中也有表述。在李贺眼中,宇宙变化无穷,人世的一切都是短促渺小的——这种看法在他的许多作品中都曾悲戚地反复表现。他既幻想永生,便进而向往着进入一个永恒与无限的境界。

有人解读李贺,说他早已超脱跳脱蜉蝣境界,是代表人类的观点向时空发出提问;但是在笔者角度认为,李贺自始至终都没有超脱。这只是一次烂醉,醉里寻求的洒脱,算得上真正的洒脱吗?也许他是懂的,但是他也是不甘的。他并没有冷冷地付诸旁观与讥讽,相反,正是这种可嗔、可怒、可悲的他,才使得整个人更为丰满。全诗像一捧没有温度的烛,旺旺地燃烧着,淌出一大泡痛苦的眼泪,虽无多少暖意,却始终顽强地照耀着这潮湿冰凉的人生。上天赐予了他太多苦难,而折磨、了悟、超脱的反复,终究才是一个成熟的人格。

李贺在写这首诗的时候,已经病入膏肓。他的一生,曾以一首《雁门太守行》在诗歌济济的唐朝打动大文豪韩愈,但却又因为父亲的名讳而将仕途断送在秀才上;曾投奔潞州张彻谋求军事上的突破,梦想却又因主战派被朝廷暗杀而夭折,身体日愈羸弱,27岁就撒手西去。穷极人生,只做了一个小小的从九品官。

27岁的李贺重病之时,忽然有一个身穿红衣服的人,骑着赤龙,手拿着写满太古篆文的信来找他,说:“天帝造了一座白玉楼,要你去写文章,你和我走吧,那里生活很好,一点儿也不苦。”李贺想到母亲,哭泣不止,但一切已晚。有目击者看到烟云升起,还听见了车轮和音乐的声音。这个敏感而富有悲剧色彩,想象力和文笔奇绝的年轻人就此死去。

是真的吗?也许是吧。

亲爱的凤凰网用户:

您当前使用的浏览器版本过低,导致网站不能正常访问,建议升级浏览器

第三方浏览器推荐:

谷歌(Chrome)浏览器 下载

360安全浏览器 下载